袁枚說:“無題之詩,天籟也。有題之詩,人籟也。天籟易工,人籟難工。三百篇、古詩十九首,皆無題之作……漢魏以下,有題方有詩,性情漸離。至唐人……限以格律,而性情愈遠。且有賦得等名目,以詩為詩,猶之以水洗水,更無意味。從此,詩之道每況愈下矣?!?br />
所謂最工的詩,是最盡性情之詩,最盡性情的詩就是最接近物性的詩,無題之詩就是齊物之詩,無我之詩,也是王國維講的“以物觀物”的詩。
袁氏所云:“以詩為詩,猶之以水洗水”,就是講離物、離人過遠,為作詩而作詩。這是很高明的話。
儒家性情之說,主張“由情入道”,認為性情是天性所之,天性所之者見諸雅言就是詩,見諸聲音就是歌,特別重視人的真情,人的真情的最高境界,就是對萬物的仁愛和體同。
所以寫詩的人追求的至高境界,是以萬物表現人情。故惠施說“歷物”,莊子說“齊物”,荀子說“假物”,后儒說“格物”,現代王國維說“觀物”。
觀古人、今人的這些詩論,再來看蘇試的《定風波》:“莫聽穿林打葉聲,何妨吟嘯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輕勝馬,誰怕?一蓑煙雨任平生。料峭春風吹酒醒,微冷,山頭斜照卻相迎?;厥紫騺硎捝?,歸去,也無風雨也無晴?!本湍芾斫馑脑~境為何卓絕。蘇子之高有二:一在以詩成就詞;二在性情,而性情又本于物性。真的能做到“凡人情為可悅者”,蘇軾是人間少有的,這樣的人,絕對不會像王國維那樣自沉厭世。能沐光明,能歷黑暗,所以性情成就詞,不是反過來。
至于王國維為何自沉,是他預見世道淪落,無可奈何花落去!自沉,也是一種華麗,如屈原。不過儒家是尚生的,所以說“邦無道則隱”,主張保身,不是怕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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